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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季专题#选择#体制内:基于想象的选择

2012-06-18南燕新闻社

记者:王南南

体制内的底气

马守霞是我的学姐,重庆人,做事说话中的确有着川妹子的泼辣和实在,眼睛很大很亮,说话语速稍快,但是逻辑清楚,语气中透露出果断和干练。因为临近六月毕业季,论文以及毕业的事情使得她非常忙碌,在联系她的时候,还担心她太忙没时间。所以没有特意做采访的预约,而只是简单约她中午一起在食堂吃饭,顺便聊聊关于选调生的事情。

因为,今年八月份她就要回到重庆,去做选调生,开始为期两年的基层工作。

“在上研究生之前,我都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选调生,即使偶尔听到别人提及,自己也没太在意。后来才注意到选调生的一些招考信息,其实选调生考试还是挺简单的。据我了解,这次重庆计划定向招的选调生名额是五十名左右,但是在北大,很多同学可能觉得这个选择并不是十分具有吸引力,所以只有十几个同学愿意签协议,我算其中一个。”

体制内的工作在一般家长眼中看来的确是一份最好的工作,尤其是对于很多来自农村的孩子来说。至今,在笔者家乡,如果一个学生大学毕业进了体制内工作,往往会被认为是“挂上帽子做官了”,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而如果要是去了公司之类,往往会被认为那根本不算前程,用老村长的话说“把爹娘供你苦给毁了”。这种现在看起来很不可理解的想法,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中国社会长期的官本位思想,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体制内的确能带来所谓体制外得不到的实惠与荣耀。

“我觉得自己长期以来都是一个自主性不太强的人,很多时候没法去判断和规划,对选择的积极主动性不足。”她看看食堂一楼过道边的人来人往,继续说道:“其中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父母。我的父母是在老家镇上做小生意的,他们没有太多的文化,用社会学的话说叫‘文化资本’基本为零。”

“在老家的镇上做小生意特别难,家里有三个孩子,父母真的很辛苦。我是家里老大,从小我就跟着他们在镇上,给他们帮忙做杂活。”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你知道吗?我的父母是从一无所有开始慢慢做起的,那是在社会夹缝中求生存。”“因为父母遭受了很多的艰难,所以他们总会希望自己家里能有个体制内的做依靠,这一点上,他们的确有点‘体制内崇拜’。”

“我不是死脑筋的人”

在目前社会状况下,体制内的的诸多不合理特权的存在,以及国人长期的“学而优则仕”“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的确会很让人对体制内的工作趋之若鹜,每年公务员考试时的白热化场面,都在说明这个时代的青年人渴望进入体制内的热情。

“我走的这一路,几乎都是父母在背后推着我走。我本科在川大学的就是公共管理,那时候家人和我也不怎么清楚这个专业具体是要学什么,只是感觉这个专业以后应该能进体制内吧,后来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笑)。于是,本科毕业后,我就选择了考研。刚才我说我的规划性不强,主要是父母推着我走,其实还是有主线的,那就是一定要进入体制内,这算是他们的愿望。”她笑着补充到:“所以那天在网上看张泉灵北大毕业演讲的视频时,还真的非常感慨,我的很多选择都是顺着父母的期望。”

小马学姐非常有能力,在研究生期间,也实习过很多公司和单位,其中很多有名望的公司对她的表现也非常认可,但是最终她还是走体制内的道路。用她的话说是“我在外面来回的尝试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选择体制内。”在面对我关于这一选择原因的追问时,她告诉我:“我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又是女生,在体制外工作可能会更辛苦更奔波,而体制内则更稳定些。即便可能我真正进去后发现,原来体制内不是想象的那样波澜壮阔,那么安逸规律,至少我还有个栖息的地方,只要不是太差劲,在体制内工作总不至于被粗暴的踢出来吧。”

“而且,我不是死脑筋的人,如果体制内真像某些人说的那样糟糕的话,我还可以自己跳出来,去做点别的。但至少在目前去体制内,对我来说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她笑着说“虽然我目前的判断都是在想象,所有的信息和传言都是别人告诉的的。但是我就在想体制内肯定是有它的好处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挤破脑袋进体制内。大家这么积极争取的事情,我至少可以先占一个,不行的话再做打算吧。”说到这里,她把身子往后倾了一下,笑了笑,说:“我自己真的是很浮躁,很势利,很现实,虽然偶尔还有点理想主义小情怀,说到这一点,真是惭愧惭愧。”

“我不怕在基层”

“很多人不愿意去选调生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要先去基层工作两年,而且两年以后是什么状况还不清楚。但是对于我来说,我不怕在基层工作,不怕工资低,待遇低,不怕工作琐碎辛苦。唯一的一个小担心就是在基层可能个人问题会不好解决,毕竟我已经快26了。”

她曾经在深圳的事业单位,以及媒体单位等实习,而且大部分时间都选择呆在深圳,只是偶尔去北京。“我非常喜欢深圳,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留在深圳工作。毕竟老师,同学还有以前实习时建立的一些圈子都在这里,但是我还是觉得应该回重庆去。”

“我很幸运。在这里有很多长辈和师兄罩着,有什么苦难了他们都会帮我分析和解决。但是这样下去,我总在同样的圈子里,而自己开发资源和开拓空间的能力就会退化。所以我想去自己闯一闯,去远处谋求一个新的环境。而且我在这里的朋友和关系也不会那么快就消退,该在的都会还在。”

“那你是喜欢挑战和刺激?为什么还选择体制内?”“不,我不喜欢。虽然现在大家的传言以及媒体的报道说体制内是多么按部就班和枯燥,但是我就在想如果这是真的,也只是宏观局势以及大众的感受,我个人的体验和感受未必会是这样,对吧,谁知道呢?就我个人情况来说,没有自己亲身去尝试,我不愿意轻易地下判断。”

“选调生在经历了两年的基层锻炼后,都面临分岗定职问题,那你确定你能顺利升迁吗?如果在体制内,进步不是很顺利,怎么办?”“你是问能不能升上去?恩,这个我不强求。换做以前,我总是觉得自己一定要的就必须得到,现在不了。过于强烈的追求太累了,有点受不了这种折磨,而且听天由命未必就会是一无所得吧。”

“我刚才说自己所做的选择,主要是父母在推动,其实我自己也有反思和思考。你看,我不够自信,不够漂亮,不喜欢交际,还没有太多的知识素养,尽管读了这么多年书。”她笑着说,“但是我发现我运气非常好,每个比较大的坎都能过去,尽管有点险。高中的时候,学习并不是非常优秀,但我还是从镇上跳到了川大,然后又考到这里,想想这真的是非常幸运。”

“很多人告诉我,只有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状态下,自己才能把想做的事情做成。我讨厌这句话,这让我很恐惧。可能是个人特性吧,我不能承受太大的个人压力,我往往会给自己留些后路,然后才能很好地把一件事情做成。比如现在我要去做选调生,如果我真的在体制内混不下去了,我还可以去做别的,这一点我想了不少。甚至实在没地方去了,还可以回到深圳,你们总不会见死不救吧?”说完,她咯咯的笑起来。

“我很坚忍,也很能坚持”

“我以前的确有点太争强好胜,因为父母都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指望我能来改变家庭的命运,我自己也非常渴望自己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现在回过头想想,觉得这种心态有点扭曲。但是现在不了,我弟弟今年就要大学毕业了,他是人民公安大学的好学生,所以毕业后基本就定在体制内了,以前总觉得弟弟特别懦弱,现在发现经过四年的大学,他变得好强大,完全能支撑起家庭。而且因为是男孩,所以家里对他的期望就慢慢多了些,我头上的压力就少了些。这一点让我很开心,怎么讲呢?即便我现在的选择是有点玩的性质,那我觉得自己也玩得起了。”

“我想问,如果抛开别的原因,你觉得自己的性格适合在体制内吗?”“谁知道体制内究竟是什么样子呢?我现在所作的判断和选择都是基于想象。这个,不好说。我以前很能拼很争强好胜,现在平和多了,时不时就觉得自己应该顺其自然。而且人也更好玩了,所以可能对你的这个采访来说,典型性就差了些。我刚才就给你说其实你采访我不好,因为我觉得我的典型性真的不够,其实我可以带你去找另外两个同学……”

在谈到这里的时候,我们的聊天不知不觉转到了别的地方,她开始反问我当初工作的感受,然后我开始了自己苦兮兮的吐槽,后来才意识到这一点:我自己的话语主动权被悄悄剥夺了。小马学姐大我两级,平时我们来往的不多,但在校内校外都曾帮助过我,她话不多,人却很热心。

我把话锋又拉了回来,问道:“那你觉得自己能在体制内准备怎么过?”“我现在的听天由命心态很重,所以总告诉自己到时候再说吧。以前有老师批评我很短见,有点像‘二愣子’,遇到事情不会思考太多,觉得不错就去做了。现在想想真是有点楞,虽然每一次这样的关口我得到的结果都还不错,但是现在总是告诫自己侥幸心理不能太多。我想去自己努力,为自己慢慢创出一条路来。以前上课的时候,大家说起什么阴暗的社会事情,很多同学都会非常震惊和愤怒,我从来都不会。不是说我自己麻木或是怎么样,而是那些让他们吃惊和愤怒的事情。我在成长过程中都看到过或是小时候就听到过……我很务实,没有太强的理想主义,但是在以后工作中,我会更坚强些,做好自己的事情,尤其是尽可能多帮助弱势群体。”

“你觉得在体制内你会有多成功?”“这个我不知道,真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样就算成功了。我不够圆滑,不喜欢像应付一样的诸多应酬,提起这个有点恐惧和头疼。很多人现在所要帮我,并告诉我你以后会多么多么有前途的时候,我总觉得舒服。我告诉他们不要指望我能多么大有作为,不希望是因为我可能会有点作为而帮助我,至少我告诉自己不要这样想。”

“我比较耐熬,即使条件和环境很艰苦,这大概是以为成长经历的原因吧。我觉得我很坚忍,也很能坚持,成功不再早晚,我可以慢慢把事情做好。”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很坚毅。

“两年后,谁知道呢?”

“有时候感叹自己真的是学术素养不够,要不然接下来的两年基层锻炼中,我可以用我社会学的视角和功底写个什么书出来,你想想选调生的角色,向下一方面直接面对最基层,向上一方面面对层层领导和体制。如果真能把这件事情做了,也算是很大的成功了”。学姐是北大社会学硕士的学历背景,在讲到很多问题的时候,都会用社会学的理论以及已经有的一些研究成果来给我举例佐证。

“我很看重独特性,甚至有时候就想着反着常规试试。这次选调生,是只针对中央党校,清华以及北大开展的,算是定向招收了。我觉得这种特殊性是一种优势,所以我就参加了。还有就是我觉得自己棱角太分明了,人们都说体制内消磨棱角不好,我倒是想去把自己的棱角打磨打磨。这样我就不会那么浮躁,也能让自己沉一沉。以前我真是太务实,几乎到了现实甚至势利的地步了。”学姐说话时很平静,也很真诚。

“跟你说,我发现自己现在没有动力和动机了,因为目前没有什么目标去努力。以前学校每次考试都能激起我的动力,现在连考试也没有了。”

“可能两年后选调生的升迁考核,会是下一个给我动力的目标吧,谁知道呢?现在的判断和选择又都只是基于想象罢了……”她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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